夕阳的余晖洒在波斯高原干燥的土地上,远处起伏的山峦被染成一片暗红色。瓦西里·安德烈耶维奇·科索戈夫骑着一匹顿河战马,独自立在军营外的一棵枯树下,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马刀的刀柄。他的目光不时扫向德黑兰方向,那里升起的炊烟显示着这座古老城市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远处,一匹黑色骏马飞奔而来,马蹄卷起阵阵黄尘。马背上的人影矮胖敦实,却骑术精湛,临近时猛地一勒缰绳,战马嘶鸣着扬起前蹄,稳稳停在科索戈夫面前。
“瓦西里·安德烈耶维奇!”袁世凯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圆润的脸,嘴角挂着熟悉的笑容。
科索戈夫也笑了,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回应:“蔚亭老弟,好久不见。”他的目光在袁世凯身后扫视,确认只有两名亲兵远远跟着,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圣彼得堡的军事学院,那时袁世凯还是个刚入学的东方学员,而科索戈夫则是负责远东事务的参谋军官。如今,一个成了大唐援俄远征军的少将,另一个则是波斯哥萨克旅的实际掌控者。
“走吧,边走边聊。”袁世凯用俄语说道,轻轻踢了踢马腹,和科索戈夫并肩而行。哥萨克旅的营地外围,巡逻的骑兵远远地跟着,既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太远。
科索戈夫从怀中掏出一个银制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局势不太妙啊。”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德黑兰古老的城墙,“德国人在波兰、罗马尼亚、土耳其海峡三线都赢了,更糟糕的是,红色法国也撑不了多久。”
袁世凯眯起眼睛:“巴黎要是丢了,马蒂尔德女皇说不定能回去我们那个皇上不就白捡一个法兰西皇夫了?”
“德意志会主宰欧洲!”科索戈夫声音低沉,他可没心思拿马蒂尔德和李鸿章的婚姻说事儿。
袁世凯突然笑了:“瓦西里·安德烈耶维奇,这对俄罗斯来说,未必是坏事。”
科索戈夫皱眉看向他,酒壶悬在半空。
袁世凯继续道:“没人愿意看到德国独霸欧洲——英国人、俄罗斯人,甚至太平天国,都不愿意。”
“太平天国?”科索戈夫冷笑一声,将酒壶塞回怀中,“他们不是德国的盟友吗?”
袁世凯摇摇头,马鞭轻轻拍打着自己的靴筒:“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俄罗斯和太平天国也不是死敌,现在欧洲局势变了,沙皇陛下应该考虑停火。实际上,太平天国和俄罗斯根本就没真正开火!”
科索戈夫的眼神骤然锐利:“英国不会放弃澳大利亚,俄罗斯也不会放弃北太平洋。”
“北太平洋?”袁世凯嗤笑一声,“你们的太平洋舰队还剩几艘船?自打俄国和太平天国宣战,它们就在堪察加半岛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的海港中没挪过窝吧?”
科索戈夫沉默不语,远处的德黑兰城墙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城头的波斯旗帜在晚风中无力地飘动。
袁世凯趁热打铁:“英国人现在缺的只是一个台阶。如果印度受到威胁,你觉得他们会不会顺水推舟,从太平洋撤军?”
“你想干什么?”科索戈夫死死盯着袁世凯,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
袁世凯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我想在德黑兰发动一场兵变。”
科索戈夫的瞳孔猛地收缩,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枪套上。远处的哥萨克哨兵似乎察觉到了异样,策马向这边靠近了几步。
“波斯是俄罗斯和英国共同的保护的国家。”袁世凯继续道,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但如果一支和太平军同种族的军队在波斯北部闹事,英国人会不会觉得.太平天国的手伸得太长了?”
科索戈夫攥紧了缰绳,指节发白。他能感觉到袁世凯话中的威胁,也能预见到这个计划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我知道你做不了主。”袁世凯语气放缓,从怀中掏出一封盖着大唐远征军印鉴的信函,“我只希望你把我的话带给沙皇——大唐愿意再派五万人去小亚细亚,只要俄罗斯默许我们在波斯的行动。而且,我们在波斯的行动,是得到太平天国默许的如果沙皇不信,可以发个电报去问一问他的小姑姑,阿拉斯加大公国的娜塔莉亚女大公!”
远处的德黑兰城传来悠扬的宣礼声,暮色中,两个身影在荒原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1885年10月30日,伦敦,唐宁街10号。
格莱斯顿首相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橡木桌面,目光扫过围坐在会议桌旁的战时内阁成员。午后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投射进来,在桌面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带。
“先生们,刚刚收到的消息。”外交大臣格兰维尔伯爵的声音低沉,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将一份电报放在桌上,“大唐援俄军在德黑兰发动政变,废黜了纳赛尔丁·沙阿,拥立其子穆扎法尔丁·沙阿。”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海军大臣休.恰尔德斯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文件上。
印度事务大臣伦道夫.丘吉尔第一个打破沉默:“这意味着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怀表,这是他在紧张时养成的习惯。
“意味着太平天国的手伸向了波斯。”第一海军大臣阿瑟·胡德冷冷道,他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巨幅地图前,手指点在波斯的位置,“而波斯,离印度太近了。”
格莱斯顿深吸一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每天连续十六小时的工作让这位七十六岁的老人显得格外疲惫,但他的声音依然坚定:“我们不能放弃澳大利亚,但也不能坐视印度受到威胁。”
财政大臣威廉.威廉·哈考特突然拍案而起:“见鬼!我们到底还要应付多少个战场?”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太平洋、北美、法国,现在又多了个波斯!帝国的资源不是无限的!”
“冷静,哈考特。”格莱斯顿抬手示意他坐下,“这正是我们需要讨论的重点。”
帝国总参谋长剑桥公爵乔治亲王走到地图前,拿起指挥棒指向印度:“诸位请看,如果太平天国通过波斯向印度施压.”他的指挥棒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他们完全可以煽动印度北部的叛乱,甚至威胁到我们在孟买的舰队基地。”
印度事务大臣伦道夫.丘吉尔脸色发白:“印度驻军现在只有不到八万人,而且大部分是土著部队。如果.”
“没有如果。”胡德打断他,指挥棒重重敲在澳大利亚的位置,“我们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在太平洋和太平天国死磕,还是保住印度这个帝国明珠?”
格莱斯顿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先生们,我们需要一个既能保住印度,又不至于完全放弃澳大利亚的方案.如果帝国放弃澳大利亚,或许可以实现和太平天国的停战,但也意味着太平天国赢得了一场世界性的胜利!”
胡德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格外阴冷:“首相,这或许是个机会。”
“机会?”格莱斯顿挑眉。
“太平天国一定会趁我们‘分心’波斯的时候,立刻登陆澳大利亚。”胡德拿起指挥棒在澳大利亚海岸线上游走,“而我们的主力舰队,正好可以‘消失’一段时间.”
海军大臣乔治.汉密尔顿勋爵突然明白了胡德的意图,他激动地站起身:“然后在他们最松懈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胡德点点头,指挥棒重重敲在悉尼的位置:“如果将北上支队调回,澳大利亚舰队将拥有十六艘战列舰,十二艘装甲巡洋舰。如果假装撤往印度洋,引诱太平军登陆.”
“然后迫使他们的海军决战,切断他们的补给线,将登陆部队困死在滩头。”汉密尔顿勋爵接话,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格莱斯顿沉思片刻:“这个计划太冒险了。如果失败.”
“如果成功,”胡德打断他,“我们不仅能重创太平天国海军,还能迫使他们坐到谈判桌前。”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半晌,格莱斯顿终于点头:“我们需要一个详细的计划。胡德将军,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胡德立正敬礼:“遵命,首相。”他的目光扫过地图上的澳大利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穆扎法尔丁·沙阿坐在孔雀王座上,脸色苍白如纸。他的手指紧紧抓着扶手,指节发白。王座厅内,波斯贵族们窃窃私语,不时用惊恐的目光瞥向站在王座旁的矮胖军官。
袁世凯背着手,面带微笑地看着殿内惶恐的波斯贵族。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军装,胸前的勋章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诸位不必担心。”他用流利的波斯语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大唐是来帮助波斯的。”
财政大臣米尔扎·侯赛因壮着胆子站出来:“将军,这是赤裸裸的侵略!波斯是一个主权国家.”
袁世凯的笑容消失了。他轻轻抬手,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立刻冲进大厅,枪托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
“主权国家?”袁世凯冷笑,“一个每年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要用来支付给英国和俄罗斯的国家,也配叫主权国家?”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今天起,波斯将获得真正的独立。当然.”他故意拖长声调,“是在大唐的保护下。”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哥萨克旅的士兵列队走过广场,他们的指挥官科索戈夫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宫方向。他已经收到了圣彼得堡的密令——按兵不动。
穆扎法尔丁颤抖着开口:“将将军,我父亲”
“前任国王陛下身体不适,正在后宫休养。”袁世凯和蔼地说,仿佛在谈论一位普通老人,“您现在是波斯国王了,陛下。”
年轻的国王咽了口唾沫,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大臣们,却发现他们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袁世凯转身面对众人:“为了庆祝新王登基,我宣布三项新政。”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废除所有不平等条约。”第二根手指竖起,“第二,减税三成。”当第三根手指竖起时,他的声音突然变冷,“第三,任何反抗新政府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叛国。”
大厅角落里,英国驻波斯公使达西脸色铁青。他悄悄退到人群后方,准备溜出去发报。袁世凯的目光扫过他,却故意装作没看见。
夜幕降临,德黑兰城陷入诡异的平静。街道上,大唐士兵和哥萨克旅的巡逻队交错而过,双方都保持着警惕却克制的距离。
在城郊的一栋别墅里,袁世凯正和几名参谋研究地图。
“英国人一定会反应过度。”参谋长田中玉指着印度方向,“他们很可能会从澳大利亚调兵回防印度。”
袁世凯点点头,手指敲打着桌面:“通知太平天国的张勋中校.太平天国方面会处理的。”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南太平洋,新任南太舰队提督罗新华上将手里捏着“波斯有变,大唐南下”的电报,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登陆澳大利亚的机会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