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风雪还在刮，刀子似的割在脸上。
王府四周，五百铁壁营士卒手持火把，围成一圈圈密实的人墙。
火把的光摇曳不定，映得雪地一半明一半暗，寒风裹挟雪粒，扑打在甲胄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
柳亦书倒在雪地中，半张脸深深埋入积雪，只露出一只瞪大的眼睛，瞳孔早已涣散。
乌黑的长发散乱开来，沾满了雪和暗红的血，像一丛被血浸染的枯草。
她颈间一道狰狞伤口仍在汩汩淌血，暗红的血液在雪地上蜿蜒爬行，断断续续地朝着身体的方向延伸。
那具曾经婀娜的身躯此刻布满大小不一的创口，细细看去，竟是密密麻麻的齿痕——粉色的嫩肉从伤口翻卷出来，边缘参差不齐。
最骇人的是她头颅与躯干的连接处，皮肉被粗暴地撕裂，颈骨裸露在外，断面参差，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从肩膀上扯下来一般。
鲜血染红了周边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不远处的罗武成情况更为凄惨。
他的身体被从中撕成两半，内脏和肠子混着鲜血洒了一地，在雪地上格外刺目。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居然还未断气，嘴巴一张一合，鲜血混着气泡不断从口中涌出。
他梗着脖子，死死盯着某个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怪……怪物……”
又一股鲜血从他口中喷出，这次带着些许内脏碎片。
他身体的起伏渐渐微弱下去，最后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终于失去了神采……
不仅仅是罗武成，就连四周观战的铁壁营士卒，脸上也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愕。
今夜所见之战，实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不远处，金铁交击的脆响不断传来，无数火星在漆黑的雪夜里绽放，像转瞬即逝的萤火，格外刺眼。
可奇怪的是，场中只有黑刀一人。
他手持一柄黑色断刃，正发疯似的与空气搏斗。
他的动作依旧矫捷，辗转腾挪间带起阵阵雪沫，可身上早已布满了伤口……
小臂、大腿、小腿上，赫然也印着七八个齿印，和柳亦书身上的如出一辙，只是没那么密集。
黑色的劲装被血浸透，贴在身上，每动一下，都有鲜血顺着衣料往下滴。
“铛——”
黑色断刃划过空气，明明空无一物，却爆发出煊赫的火星，在黑夜中格外刺目。
这一击的反震力让黑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原本不断快速移动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
下一刻，一道血光在他左肩爆开，鲜血飞溅而出，又一块血肉又再次被硬生生撕下，留下一个深可见骨的齿印！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黑刀闷哼一声，眉头拧成一团，咬着牙将手中的短刃反转，反持着朝自己右肩处狠狠一捅——又是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
他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连续几个翻滚，带起一片雪雾，狼狈地躲到一旁。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不远处那道身影上。
确实如罗武成临死前所言，这家伙……真是个怪物！
没有人看得见，只有黑刀自己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
此刻，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不，准确地说，是鬼，恶鬼！
它们浑身布满裂纹，裂缝中隐约有熔岩般的红光在流动，身躯焦黑如炭，有些地方还挂着腐烂的碎肉，面容扭曲狰狞。
那一道道熟悉的面孔张着嘴，黑色浓稠的液体从嘴角不断滴落，疯狂地朝他扑来。
这些都是这些年死在他刀下的人——被他暗杀的富商、无辜的路人、敌对的修士；
这些恶鬼其实并不强，他手中的短刃一挥，便能将它们斩成齑粉，消散在风雪中。
可可怕的是，它们无穷无尽，仿佛凭空生成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根本杀不完。
只要他稍有疏忽，就会被这些恶鬼扑上身，用漆黑的牙齿狠狠撕咬他的皮肉，嚼碎后连带着血肉一起消散。
它们不给任何喘息之机，一波接一波，至死方休！
黑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迟缓。
不远处，秦封静静地站着。
他身上也有几道浅浅的伤口，原本的玄色劲装被划得满是裂痕，索性被他一把撕下，露出精壮的上身。
肌肉线条分明，伤口很多，但大多数已经不再渗血，只留下淡淡血线。
风雪落在他的身上，很快凝结成细小的冰粒，又被他身体的温度融化，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他就那样站着，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潭，看着黑刀在绝望中挣扎，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因为……
没必要了！
这便是他觉醒的阎魔天赋——【地狱百景】！
实际上，阎魔天赋共有三重境界：审判、断罪、判罚。
而秦封目前觉醒的，正是第一重——审判！
阎魔，传说中执掌地狱、审判众生罪孽之神。
在古老传说中，阎魔并非神祇，而是地狱的主宰，它执掌地狱、审判罪魂的神祇，辨善恶，定功过，将罪魂打入相应的地狱受罚！
而他的“审判”，便是将人一生所犯的罪孽具象化，召来被其杀害的冤魂，让其在绝望中承受与受害者同样的痛苦。
只要被秦封的手掌触碰，便可激活【地狱百景】，对目标进行审判。
贪、嗔、痴、恨、爱、恶、欲，被审判者罪孽越深重，【地狱百景】的威力就越发恐怖。
比如黑刀，作为黑榜杀手，这些年来造下杀孽无数，此刻那些死在他手中的冤魂在【地狱百景】的能力下具象化，前来索命！
此刻，在秦封的视野中，因失血过多，黑刀的动作愈发迟缓……
一只恶鬼咬住了他持刀的手腕，猛地一扯，“咔嚓”一声，手腕应声而断。
黑色的短刃带着鲜血，“当啷”一声跌落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沫。
黑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却很快被恶鬼的嘶吼声淹没。
更多的恶鬼扑了上来，将他死死按在雪地上，疯狂地撕咬着，最终归于沉寂。
“不……不可能？！”
不远处，瘫倒在地的南宫长青眼神涣散，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一条胳膊被拧成了麻花状，右腿以诡异的角度折断，森白的骨刺刺破皮肉，裸露在寒风中。
此刻他瘫软地跪坐在雪地里，像个丢了魂的木偶，反复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啊……”
对于南宫长青这濒死前的呓语，秦封并未理会。
其实，在得到【谛听】情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布局。
秦封早就摸清了这伙人的底细，甚至比南宫家家主知道得还要早。
这时，从西院方向，南宫家老家主的嫡子、南宫长青的大哥南宫长明被人带了出来。
他衣衫凌乱，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不住打颤，几乎是被两个士卒架着来到场中。
“殿下！小人一切都按您说的做了！”他突然发狂般朝秦封喊道，“南宫家的家财小人一分不要，只求殿下……只求殿下饶过我妻儿性命！”
秦封眉头微扬：“大公子何出此言？本王向来言出必践。既然你按照要求，将南宫长青的动向和今晚行动的一切都如实相告，本王自然不会对你和你的家眷出手。”
说罢，他摆了摆手。
赵得福带着四人从西院缓步走出，其中包括南宫长明的正妻柳月儿，他的妾室，以及一双年幼的儿女。
柳月儿脸色惨白，死死捂着两个孩子的眼睛，不让他们看见面前这血腥的一幕。
两个孩子在她怀中瑟瑟发抖，小声啜泣着。
南宫长明连滚爬爬地冲过去，张开双臂将几人紧紧抱住。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喃喃着，脸上交织着庆幸与恐惧，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更恐惧于眼前这位操弄人心的魔鬼！
《大乾暴君：谛听天下》-作者：十步杀九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