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村的第三日。
由于村子里并没有拥有牧师天赋的人，所以瑟兰杜尔索性帮忙指导“近战班”，让高斯专心去带他的小徒弟。
莱茵是有天赋的孩子。
在职业者的世界，向来不奉行平均主义。
高斯自然得多用心教导。
两人来到清澈的溪水边。
一边听着潺潺溪流奔涌的声音，一边进一步讲解着火焰箭。
高斯时不时还会抬手释放一次火焰箭，用来给莱茵进行解释。
每一道流星般赤红的轨迹划过天空，莱茵眼中便会流转过憧憬的色彩。
魔法，对于她这么一个普通村庄的小女孩来说，实在太过于美丽和美好。
连带着高斯，在她心中的形象也变得更加高大。
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大，美丽却温柔的人。
高斯并不清楚女孩莱茵的想法，他只是讲得很细，一遍又一遍，将火焰箭的要诀和难点几乎掰开揉碎了喂给莱茵。
莱茵学得也很快。
高斯能看出来她并不是不懂装懂，而是真的领悟到了高斯所讲的内容。
他好像有点明白，前段时间阿黛尔，瑞秋教导他时的感受了。
“老师，我感觉我好像会了，但......我用不出来。”
莱茵低下脑袋，情绪有些低沉。
她感觉老师讲得这么细，但她却像个木头一样，怎么用都无法唤出一点花火。
没有证据证明掌握进度，她甚至担心高斯会认为她是个爱撒谎的小孩。
但她又不想说自己毫无进度，那样也会让高斯感到失望。
她不想让老师感到失望。
可，和她想象中的情况不同。
对于她的窘迫，高斯微微一笑，并不以为意。
“我相信你学会了。”
“真的吗？那我为什么不能像老师一样用出来魔法？”莱茵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亮光，但旋即又陷入迷茫。
“因为你太小了，魔力还不足够，自然没法施放火焰箭。”
高斯说出了原因。
束缚她的是年龄和身体发育。
绝大多数职业者，尤其是近战类型的职业，想要真正入门往往都需要十六七岁才有可能，因为早于这个时间节点，身体发育都不完全，难以凝聚【技能】的力量。
像施法者这样的法系职业，情况可能相对要好一点，但十岁出头仍旧是一个比较稚嫩的年纪。
魔力尽管主要和精神层面的属性挂钩，也依旧受到身体的束缚。
“这样啊。”莱茵有点开心。
其实，现在的她根本不理解魔法的奥秘，她只是不想让老师失望。
高斯闲着也是闲着。
忽然转头看向盘腿坐在草地上的莱茵。
“莱茵，你想像鸟一样飞翔吗？”
“诶？”莱茵并不懂他什么意思，歪了歪脑袋。“想过哦。”
她还以为老师只是在和她闲聊。
“就像这样。”
高斯快速往自己身上释放了一个羽落术和飞行术。
随后身体缓缓浮空而起。
莱茵看他轻飘飘浮在空中，瞪大了眼睛。
竟然真的飞起来了？
好神奇。
“把手伸过来。”
莱茵连忙把手掌在衣服上蹭了又蹭，确认干净后抬起伸到高斯面前。
高斯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羽落术和飞行术的魔力缓缓施加了上去。
随后拉着莱茵向天空飞去。
莱茵吓得闭上了眼睛。
眼皮不住颤抖。
她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向上漂浮而去，而且越来越快。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许久，高斯开口说道。
现在的他使用飞行术已经比较熟练了，像这种休闲飞行不太会出现意外。
在听到高斯说的话后，莱茵怯生生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望无际的澄澈蓝天，和地面看到的不同，这里的景色更为纯净。
蓝得不带一丝杂质。
“好美。”
不过当低头看向身下的时候，一股难以抑制的眩晕感直冲脑袋，让她有些发昏。
她连忙抓紧了高斯的手掌。
“放心，不会摔下去的。”高斯鼓励道。
虽然小莱茵还没有掌握魔力，但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她提前感受到属于魔法的神奇魅力。
“真的可以吗？”
“嗯，相信我。”高斯点头保证。
飞行术的维持是取决于施法者，只要他这边控制稳定，哪怕小莱茵吓得昏厥过去，也不会有坠落的风险。
而且，这不还有他在吗？
他的飞行速度绝对比她更快。
得到高斯的保证后，莱茵心中也有了底气。
如今的高斯在她心中已经成了魔法的权威，是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他自然不可能会骗自己。
她战战兢兢地撒开了高斯的手。
果然，和老师说的一样。
她发现哪怕离开了高斯，她的身体依旧神奇地浮在空气中。
“好轻.......”
她不知道这种表述是否准确。
但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团棉花或云朵一样。
“你可以尝试随便飞行，上下左右都可以，只要想，就可以飞去任何地方。”
很快，她念头一动。
身体上缠绕的魔力像是感应到她的想法，也开始带动着她的身体向对应的方向飞去。
只不过相比高斯的自如，她在空中动作笨拙，像是一只刚学会飞行的雏鸟。
“诶？诶！！！”
“我做到了！老师！”
“我真的在飞！”
莱茵为成功飞行而手舞足蹈的欢呼。
这一刻，这个最远没有踏出过村子门口的女孩，大脑里某种无形之桎梏好像轰然碎裂了。
她飞进天空里，曾经对她来说已经是全部世界的村子，变得格外的渺小。
甚至没有一个拳头大。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身下，全身都在微微战栗。
那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到难以自持。
浩瀚的大地在她面前如同一张辽阔的画卷徐徐展开，她贪婪地注视着身下的一切。
溪流化作缎带，无边无际的森林，远处还有连绵起伏的青色山峦，像是一条大龙，沉默地睡在大地上。
喧嚣的风吹动她金色的发丝，不断缭乱拨到白皙的脸颊上。
世界原来是如此开阔！人原来可以飞得这么高。
“魔法，很神奇吧。”高斯飘到她的身边，声音温和地开口，和她一同俯瞰大地。“这就是魔法的意义，莱茵。”
让人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风景，抵达常人无法达到的地方。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嗯！”莱茵狠狠点头，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
她转头看向高斯，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带上了一丝美丽的金光。
她好像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她也想像老师一样，成为强大的魔法师，然后在这片如此美丽的大地上游历。
“老师，谢谢你！”
“加油吧。”
高斯摸了摸她的脑袋。
当魔力消耗得差不多。
高斯带着她下降到地面上。
直到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草地，莱茵仍然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恍惚。
仿佛刚才的翱翔只是一场过于美好的梦境。
但体内残留的轻盈感以及方才大脑的记忆，都在告诉她那股不可思议的体验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脸庞涨红，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明亮而鲜活的光彩。
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已经彻底不同。
小小的山羊村依旧是她的家，但她的世界，早已翻越村子的木栅栏，飞向了那片老师为她打开的广阔无垠的新世界。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抵达山羊村的第四天。
高斯和同伴带着十来位受训者在村口集合，目的地是村子西北面的杂木林。
今天的安排是带着他们在实战中熟练巩固对战怪物的技巧。
“高斯大人，这才几天，是不是还太早了些。”村长担忧地问道。
以往村子虽然抗击过几次怪物入侵，但那是依托村子的防御工事和人口，现在主动深入密林，情况又完全不同。
“不早了，光靠练习始终是纸上谈兵，不如趁着我们都在这里的时候，带着他们真刀实剑地见见血。”高斯在这方面还是比较坚定的。
见他话语中没有回旋的余地，村长只是点点头。
作为村长，他其实也理解高斯的想法，但那群人里有他的孙子，作为爷爷他仍有些放心不下。
“莱茵，跟着高斯大人，不要乱跑，不要闯祸。”
一对忠厚老实的夫妇紧张地站在一旁，牵着莱茵的小手连连叮嘱道。
高斯瞥了一眼那个妇人，也就是莱茵的母亲。
她和莱茵一样，都是一头金灿灿的长发。
看起来她的容貌和发色都是遗传自母亲。
说实话，除了衣着打扮，他感觉对方不像是农村人。
但琢磨片刻后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若是真有什么依靠，又怎么可能让孩子在这远离城市的乡下和自己吃苦，为人父母肯定也想给孩子带来更好的条件。
轻轻微笑着和莱茵父母点头。
随后莱茵快步跑到高斯身边，默默牵住了他的手。
其他村民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颇为羡慕的目光。
这几日，哪怕再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到，高斯对莱茵的照顾。
能够被这样一位大人物看重，在很多农村人看来，莱茵一家已经是飞黄腾达，日后前途一片光明了。
在村口和村民告别后。
小队便朝着林子方向走去。
“行进的过程中注意观察四周，防止被敌人从后方包抄。”
“杰克，注意观察地面上的怪物足印和新鲜程度......”
.......
行进的过程中，高斯等人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将一些心得和经验顺便传授给村民们。
哪怕高斯等人拥有更多的手段，能够提前侦测到怪物，但他们也没有使用，而是用最基础的肉眼去观察，分析判断。
过了一阵。
他们来到一处山洞前，门口空地坐着几只发呆的狗头人。
“注意分析爪印和粪便，可以看出这里大约有十几二十只狗头人，洞穴里面还有。”高斯指着洞口周围散乱的痕迹，压低声音讲解道。
“狗头人喜欢群居，嗅觉灵敏，但胆子不大。这里是下风位置，所以我才敢带着你们留在这里。”
“记住一点，遭遇时不要胆怯，制造巨大声响和威慑，往往能够打乱它们的阵脚。”
受训的村民还是第一次深入敌营。
紧紧握着武器，一边连连点头答应。
几把质地普通的草叉，铁剑，木盾，和弓箭，便是他们的全部依仗。
虽然经过了几日训练，但这些年纪不大的青少年，真到了怪物巢穴前，难免心生恐惧不安。
“好了，你们商量一下，可以准备上了。”
“这次我们不会出手，全靠你们自己解决。”
高斯开口宣布道。
当然，此乃谎言。
若是真的威胁到村民生命安全，他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看看，在这种高压状态下，他们会有什么发挥。
“老师，我要上吗？”
紧紧跟在他身边的莱茵，握着一把匕首轻声问道。
“不用，你就跟在我身边，仔细看，仔细听。”
未来的她可能也会踏上职业者的道路，提前观摩马上要发生的战斗，对她来说也有好处，但真正要进行战斗，还不是现在。
莱茵闻言用力点头，心脏砰砰乱跳，小手不自觉攥住了高斯的衣角。
在出发前，村民们就被提前训练和演练过。
很快有一个小队长的青年村民打着手势，开始指挥其他同伴。
战斗马上开始。
“咻！”
几根木箭朝着空地狗头人射去。
“歪了。”高斯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箭矢一离开弓弦，他就知道这几支箭偏离了目标。
但考虑到第一次执行清剿，而且接受弓箭训练时间也不算太长，那几个大孩子做得也算不错了。
狗头人被脚边不远处扎入地面的箭矢吓了一跳，黄色的液体顺着腿留了下来。
而在这个时候。
第一组人已经举盾推进上前。
第二组持着草叉，铁剑的近战主力人员紧随其后。
被这批突如其来的“训练有素”的人类吓到了，门口的几只狗头人连滚带爬向着洞穴逃去，准备喊来同伴。
但村民们可没有忘记高斯之前的嘱托，齐齐发出大喝，给自己鼓足勇气的同时，也威吓了狗头人。
随后趁着狗头人背对自己。
吼叫着使用出了还不算熟练的【斜劈】。
动作虽然变形，不算特别标准，但铁刃依旧砍进了狗头人的后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其他人也各自发动攻击。
一时间，靠着人数优势对准备不及的狗头人斥候发动了屠杀。
莱茵见到这幕，呼吸顿窒，小脸变得煞白。
高斯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安慰什么。
除了能见到美丽的风景外，血与火的厮杀也是冒险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真实的世界就是如此，美好和残忍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我不是哥布林杀手》-作者：柚子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