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土皈依者忠实地执行着高斯的命令，紧紧跟随着带路的魔物皈依者，融于树木，潜行在地底根须网络之中。
沿途不断有其他皈依者汇入前进队伍，仿佛受到某个特殊存在的召唤，齐齐向一个方向赶去。
高斯借助共享的感知，隐约捕捉到它们的方位。即便相隔有段距离，仍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大致前进路线。
越往里走，四周的树木越发高大黝黑，扭曲的树皮和躯干时而浮现出人脸的诡谲纹路。
不过，因为发光真菌的数量增多，环境反而变得明亮了不少。
高斯翻身下了陆行鸟。
将金穗和弹弓留在原地，乌尔芬留下来负责保护它们。
接下来的区域已经不适合它们继续前进。
在脑中地图记下了坐骑的位置后，高斯同阿莉娅和瑟兰杜尔继续向黑森林深处谨慎前进着。
“吱吱吱——”
除了虫鸣，再无其他声响。
不过因为怕打草惊蛇，高斯倒没有将粘土蜘蛛放出来“吃自助餐”。
三人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环境，一路在黑森林内前进着。
途中也遭遇了好几次怪物。
尽管有鳞粉蝶的隐身效果加持，但隐身并非彻底消失，还是有许多手段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高斯的怪物图鉴上也因此多出了两种普通图鉴——刀锋蚁，宝石甲虫。
最终种类数量来到了35种。
刀锋蚁是一种前肢如同刀刃般锋利的大型蚁类。
而宝石甲虫是一种闪闪发光的昆虫，但它们身上并非真实宝石，而是一种刺激性闪粉，一旦感知到目标生物靠近，就会将粉尘溅射出几米范围，对敌人造成攻击。
不过，底层怪物对于高斯来说已经构不成威胁。
他干净利落地用短刀解决了几次遭遇战，将黏液擦拭干净，喷上除味液后，继续前进。
利用冷兵器进攻在这种短距离接触中，是最简单高效而且制造的动静最小的一种方式。
“虫子越来越多了。”阿莉娅望着树干与地面密集蠕动的虫类，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对于普通虫类，高斯暂时兴致缺缺，也无意分心清理。
哪怕这些虫类中未来也有可能诞生进化出怪物，但暂时它们只是普通生物。
自然界中的魔物诞生方式更为多样。
有的是某个魔物种族内部雌雄个体繁衍出后代的，也有的是像哥布林一样播种在其他生物母体中的，还有的甚至是自体繁殖的。
当然这些魔物最早是如何出现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人类其实也进行过相关研究。
这就有点类似于高斯前世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已知大部分的魔物是由魔物繁殖出来的，那么最早的魔物是如何诞生的呢？它们起源何处？
这些问题如同一个深邃的漩涡，自古以来就不断吸引着智者进行思考，学者们争论不休。
主流猜测分为以下几种。
混沌起源说，认为魔物和人类与其他生物一样，都是从无序的混沌中自然凝结出来的实体，是原本就存在的产物。
古神造物说，是强大而难以名状的存在，出于某种目的，或许是实验，或许是发动战争，又或许只是用于排解无聊的消遣，创造出了最早的魔物，而不同魔物之间，魔物和生物之间又产生了新的血脉纠缠，进而诞生出更加多样的种族。
还有一种比较主流的观点就是魔力畸变学说。认为魔物的出现更倾向于一种自然现象，在浓郁或者受到污染的魔力环境乃至其他特殊环境中，当地的生物会随着时间流逝受到某种诱导性变异，并且随着繁衍过程，不断加深这种影响。
最终使得其形态，习性乃至本质都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最终形成了与原生物种截然不同的魔物。
此外，还有位面说，自然进化说等等。
甚至诸多猜测也有可能是兼而有之。
黑森林本就置身于一个异常魔力节点附近，高斯亲身处于此地，感受着森林中的活跃魔力的影响，越发觉得魔力畸变说有所道理。
环境是能够创造出魔物的。
忽然，正在前进的高斯脚步一顿。
并非他这边遇到了什么敌人。
而是他头脑中正在连接的第二处意识中，画面终于发生了变化。
一直跟随着魔物皈依者的粘土构造体的视线终于恢复光亮，从暗无天日的地底中钻了出来。
这个发现也让始终分心关注着粘土构造体那边情况的高斯松了口气。
粘土构造体的活动也是需要消耗魔力的。
刚才那么一段地底潜游，已经耗费了粘土中提前寄存的不少魔力，若是再多行动一段距离，他都担心会被消耗一空。
这是粘土魔法的一大弊端——消耗太大。
作为粘土构造体而言，它们的一切行动耗能都来自于高斯提前寄存的魔力。
而高斯寄存的魔力也并非无限，想投入多少就能投入多少，也和他自身，粘土灵性，材料的强度有关。
非魔力雄厚者，还真玩不转这个粘土魔法。
高斯通过粘土皈依者的视角，也终于看到了它们抵达之地。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深色树种，并且在视野中，高斯还看见了许多会移动的矮树人。
这里的矮是相对的，是和周围那些动辄数十米的普通大树相比，其实对于普通魔物来说，它们仍旧是庞然大物。
矮树人躯干上长着一副年迈的老人面孔，那是由树皮褶皱形成的深陷眼窝，苍老充满皱纹的嘴唇。
它们的枝杈如同干枯的手臂般缓缓摆动，根系从泥土中拔出，缓慢而沉重地移动着。
“又一种精英魔物！”
高斯透过粘土构造体的视角，发现了它们，心里顿时一喜。
他现在拥有的精英点数已经来到了43点。
只要再击杀新的一种图鉴就能够攒够升级所需要的点数。
不过.......
高斯暂时放下了利用这两头混入这里的粘土构造体进行杀伤的想法。
只因为现在它们周围布满了数量众多的皈依者和矮树人。
那些由活性荆棘构成的皈依者似乎和矮树人形成了一种共生的状态，有的皈依者甚至就攀附在矮树人的枝干上，如同栖息在母体宿主一样。
两只粘土构造体老老实实缩在角落，彼此“相依为命”。
一旦发动攻击，下一刻它们恐怕就会被如同浪潮般的攻击吞没了。
当然这也不可怕，毕竟它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但是高斯好不容易费尽力气送进来，白白被杀死岂不是浪费。
布置了让粘土皈依者呆在角落的命令后，高斯就通过它的视角继续观察着这处环境。
它所处的位置是一个类似封闭空间的地方，周围被好几圈黑树层层包围，在外面看来根本就密不透风，无法窥视其中任何景象，像是被严密守护的禁地，空气中的魔力浓度比其他地方要稍微浓郁一些，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威压。
那种虫子鸣叫的聒噪声音倒是充耳不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的寂静，仿佛空气中的所有声音都被这片土地本身吸收干净。
皈依者进入此地，不再发出动静，或站在矮树人身上，或自己找了个地方，如同朝圣般贴合在地上匍匐不动。
它们身上延伸出极其细微的根须，刺入土地，仿佛能够借此和这片土地本身进行链接。
而在地面上，到处都铺着一层厚厚的发光苔藓，散发出柔和却不可忽视的绿色荧光，像是一层无比巨大的菌丝地毯占据了整片土地。
一只只细小的虫子正静静地匍匐在苔藓之上。
入眼可见的是矛盾的景象，热闹却安静，无论是有智力的魔物，还是常人认知中不可控的虫豸都融合于一种和谐的寂静之中。
不对劲。
哪怕高斯三人已经来到了粘土皈依者所在地的附近，稍一抬头就能看见那片诡异林地外围的黑树。
但他却不敢贸然进入，而是选择暂时躲藏在一棵普通的树干后面。
里面的魔物数量有点多。
哪怕是高斯也不敢说进入其中还能够全身而退。
和阿莉娅，瑟兰杜尔打了个手势。
他继续操控起粘土皈依者。
反正按照之前的情况，其他生物似乎意识不到它们身上的不对劲。
粘土皈依者缓缓移动着，向林地中央挪动而去。
三棵无比巨大的树人在那里静静地矗立着，它们的高度远超周围矮树人，庞大的树冠如同墨绿色的华盖，遮蔽天空。
远远看上去仿佛是一座黑色的山峦，十分壮观。
在他的感知中，矮树人比普通皈依者的气息要强许多，而这三只佼佼者，身上的波动则更加强烈。
他甚至都无法判断具体级别了。
总之是让人感觉到无比沉重的地步。
多半超过了5级，抵达了另外一个层次。
具体多少高斯也不太清楚。
要继续探查，还是暂时撤退？
高斯陷入了短暂迟疑。
虽然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一定信心，但他推断目前的实力只能在5级魔物手下逃脱，一旦突破5级又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层次。
况且，这里可不仅仅是拥有疑似3只超越5级的魔物这么简单，数量庞大的矮树人和皈依者拱卫，别说他们这支2-3级冒险者小队，就算是一只全员大师阶的冒险小队亲临，也未必能够讨到什么好处。
要知道，职业等级的提升绝非易事，每一级的跨越都意味着实力，社会地位的显著不同。
而不同阶段则更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一旦跨过，职阶的突破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师阶段的职业者，在城镇这个级别几乎可以算是最顶级的力量。
哪怕在巴瑞那样的大城市，大师阶职业者也会受到特别礼遇，足以担任一些要职。
这个判断让高斯更加谨慎。
现在撤退的话并非一无所获，相反他还搜集到了极其重要的一个地址信息，只需要汇报给里奇会长，届时他便会带着其他高级冒险者来这里调查。
不过......
“...能量紊乱......”
“......伟大被惊扰了.......”
“...别让这些人类找到它......”
“驱逐外来者！将人类全都......驱逐出去！”
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前天在林冠镇酒馆中听到的奇怪信息。
潜意识告诉他，这里似乎潜藏着某种机遇。
而他将情报先行透露给里奇会长等人后，这里的机缘没准就和他们失之交臂了。
并且，就在他的本体来到这附近的时候。
他隐隐感觉到一阵奇异的声音正在呼唤着他靠近。
“高斯.......”
“高斯.......”
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高斯......”阿莉娅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
“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阿莉娅的呼唤，让高斯从那阵奇怪的呼唤声中抽身出来，晃了晃脑袋。
他才意识到，在他全神贯注控制粘土构造体的时候，阿莉娅和瑟兰杜尔已经陪着他在这里等候了好一会儿，而他俩可无法观察到远处黑树背后景象的能力，所以目前对发生了什么仍旧一无所知。
高斯没有藏着掖着，尤其在关乎小队安危的决策上，将自己透过粘土皈依者视角看到的情报也都分享给两人。
短暂沉默过后。
“那你继续控制粘土收集情报吧。”阿莉娅虽然对黑树后方存在那么多魔物感到惊讶，但定了定神还是提出了建议。
一方面三人接取了调查任务，另一方面也是心存寻找宝物的念头。
现在好不容易都找到跟前，怎么可能说走就走，至少也得找到具体是什么东西吧？
阿莉娅的想法和高斯相同。
让两人警戒周围后，高斯继续控制粘土皈依者蠕动着。
他不敢让它们走得太快。
因为周围的生物都保持着相对安静，要是它们快速移动，无疑太过显眼。
而且随着它们越往中心靠近，皈依者的数量就越少。
在这片林地中，普通皈依者的地位似乎并不高，只在最外围待着，其次便是普通矮树人，三棵巨大树人以及它们身上盘踞的纯白色特殊皈依者。
有的矮树人注意到了这两只缓慢挪动的小家伙，用枯枝手臂推了推它们，没有发现异常过后，也就没有继续搭理它们。
良久，粘土构造体终于接近林地中央。
在三棵巨大树人围合的中间地面，有一片凹陷区域。
凹陷之中并非泥土，而是汇成碧绿清澈的潭水。
潭水寂静无波，似乎在源源不断地吸收周围苔藓散发出来的绿色辉光，以及在场的所有魔物流转的能量。
在这个过程中它散发出一种特殊的能量力场。
而在水池中间，静静漂浮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约有一米高度，因为距离和光线的缘故，看得不太分明，只能模糊辨认出是一枚通体洁白，散发着奇异光辉的巨蛋。
并且......它在缓慢地搏动着。
它，是活着的！
“那是什么？”高斯下意识喃喃出声。
哪怕他仅借粘土视野窥伺，而非亲身到达，但那一幕仍旧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
心脏仿佛都在跟随那枚巨蛋搏动一同跳动。
在这个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我不是哥布林杀手》-作者：柚子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