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丰六年,六月二十九。
软风轻吹,云卷云舒。
南熏门。
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左右侍郎、九寺寺卿、御史大夫、五监祭酒、翰林学士......
凡文武大臣,紫袍三四十人,红袍三四百人,尽皆有序肃立。
钟磬轻吟,鼓声阵阵。
百姓伏首,注目连连。
却见官道尽头,一道模糊的“小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可见铁骑徐行,几十杆上刺“周”字的大旗,猎猎上卷。
而就在大旗的正中,却是一乘玉辂,以乌木制成,车盖镶金,下垂流苏,帘有龙纹,刺有五谷丰登”纹样。
观其模样,赫然是圣驾还京!
其实,就在昨日,以江昭为代表的几位内阁内阁大学士就已经见过了官家。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一走。
约莫三五十息左右。
“臣,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内阁首辅、枢密使江昭,谨率文武百官,恭迎陛下北伐大捷、圣驾还朝!”
大相公江昭一步迈出,恭谨道:“自燕云十六州流落异族之手,至今已有一百三十七载。燕云收复,自此大一统可成!臣与百官,皆是与有荣焉!”
“伏惟陛下圣体康泰,永固大周基业!”
“伏惟陛下圣体康泰,永固大周基业!”文武百官,齐齐山呼。
“哈哈!”
锦帘轻掀,赵策英朗然大笑,手扶车栏,大步走出。
山呼之声,越发高昂。
“燕云收复,功在于朕,功在武勋,亦功在百官。”
“都平身吧。”
赵策英沉稳点头,自有一股君王独有的气度。
文武百官,相继肃立。
“子川、子华,伴驾于左。”赵策英大袖一挥,平和道。
“诺。”
江昭、韩绛二人,相继上马,伴驾于左侧。
至于右侧,还是顾廷烨、王韶二人。
这二人,无论是论功绩、资历、势力、背景,亦或是统兵水准,都在伯仲之间,已经成了堪称是“武将双骄”一样的人物。
不出意外的话,自此以后的几十年,二人都是武将中的“扛把子”。
“着令,游街。”
一声呼喝。
君君臣臣,浩浩汤汤,就此迈入南熏门!
“官家万岁!”
“圣上万岁!”
百姓伏首,山呼之声,不绝于耳。
作为三十二岁就拓土燕云十六州,实现大一统的帝王。
赵策英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
文德殿。
风软徐来,檐铃轻摇。
文武大臣,有序肃立。
丹陛之上,木几横陈,官家赵策英扶手正坐,上黑下红,十二章纹,头戴通天冠,垂十二旒。
天子威仪,煌煌赫赫,一举一动,自带一股肃穆君威。
“咚!”
“咚!”
“咚!”
一连着,九击大鼓。
“噹!”
一声编钟,轻吟绵长。
上上下下,为之一寂,唯余一片肃穆之气。
“宣——”
“燕云功臣觐见!”
一声尖呼,约莫有三四十人,文武渭泾,齐齐入殿。
“臣等拜见陛下!”
三四十人,或文或武,齐齐一礼。
“平身!”赵策英大手一挥,作虚扶状。
“自五代乱世,燕云割让,契丹窃据,故土沦丧已有一百三十七载!”
赵策英一挥大袖,猛地起身,声如洪钟:“无有燕云,即为偏安一隅,非是大一统!”
“太祖、太宗、真宗、先帝,或缺天时,或缺地利,或缺人和,皆未竟功业,未尝不因之含恨而终!”
“今,朕有千古名相佐,亦有千古名将相辅,披肝沥胆,呕心沥血,终复燕云十六州,雪百年之耻,壮我大周声威,全祖宗基业!”
“此中功绩,功在社稷,功在千秋,实该彪炳史册,铭刻金石,传颂万世!”
“如此殊勋,更是非重典厚赏,而不可酬其劳,无以彰其功!”
一句话,大一统的实现,意义实在是非同凡响,定要大封特封,大赏特赏!
“官家圣明!”
文武百官,高声山呼。
赵策英满意点头,徐徐落座。
其后,自有内官拾着诏书,肃然走出,朗声宣读道:
“门下,制曰:
朕惟寰宇廓清,赖文经武纬;开疆灭国,仗股肱栋梁。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内阁首辅、枢密使、推忠协谋佐理功臣、上柱国、韩国公、太子太保江昭,器识宏深,经纬万端。总领百官,暂理国政,抚稳天下,统筹兼顾,输粮秣、调兵员、协军需、治国政,使国库充盈,钱粮无匮,大军无粮草之忧,无国政之患,此为定鼎之基!
佐朕躬成大业,厥功至伟,功耀千秋!
特颁殊典,以彰殊荣。
晋封魏国公,添食邑二千户,累一万一千户,实封五千户。
特赐皇庄五十顷,水田二百亩,黄金千两,蜀锦千匹,南海明珠百斛,交趾奇珍十箱。鞍轿刻【经纬天地,定鼎天下】字迹。
於戏!
特授太子太傅,懋赏酬庸。
恩及师者,魏国公韩章,晋秦国公,添食邑千户,累一万六千三百户。
恩及父母,淮南东路转运使江忠,教子有道,成国之大器,特授淮南东路安抚副使,以彰功勋。
恩及子孙,特赐丹书铁券,传之子孙。
子怀瑾,授江都郡伯爵。
子珩,授承直郎。
子珣,授承奉郎。
特赐荫封子孙五人,可荐进士出身,听候擢用。
钦哉!
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诏书并不长。
从头到尾,仅仅是念了二三十息左右。
论起长短,也就跟上一次暂理国政相差不大。
不过,诏书的重要性,从来就与长短无关。
单就此次的封赏而言,就一个字即可概括——重!
当然,这并不让人特别意外。
燕云十六州入手,也即意味着大一统可成,千古一帝、世宗皇帝,都并非难事。
以赵官家的性子,自是得丰隆大赏。
作为暂理国政者,臣子功绩第一人,大相公江昭受到重封,实属正常。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乏有人暗吸冷气,为之心惊。
无它,太重了!
此次,关于大相公的封赏,并不繁杂,主要就五种:
其一,为官位封赏。
也即特授太傅。
作为正一品的宰辅大相公,兼太子太保,江昭晋为太傅,尚在预料之中,并不让人意外。
这也算不上重赏,仅仅是较为常规的晋升。
其二,为爵位封赏。
也即从韩国公晋为魏国公。
这一封赏,就比较有重量。
凡国公封号,公认的有四等。
一等为周。
二等为秦、楚、齐、魏。
三等晋、燕、韩、赵、吴、越。
四等不入流。
从韩国公晋为魏国公,也即从三等晋为二等。
这可不是小封赏!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于非入仕为官的人而言,这可能仅仅是常规性的封号晋升,并不稀奇。
但,唯有宦海官员可知,尚未致仕就受封魏国公,含金量是何其之高。
其含金量,主要是在于江昭致仕或者亡故过后可能存在的追赠问题。
一般来说,同一等的封号,都是平等的。
类似于晋、燕、韩、赵、吴、越,即便几大封号存在着实质性的晋升,从魏国公到齐国公,也是被视为一种晋升。
但,从本质上讲,两者是平等的,都是同一档次。
这一点,但凡是涉及追赠,就会特别一目了然。
追赠,都讲究“晋等”。
就像富弼大相公,以郑国公致仕,就追赠为韩国公,从不入流转为三等。
内阁大学士范仲淹,以汝南郡国公致仕,也追赠为魏国公,从不入流转为二等。
大相公赵普,尚未致仕就受封魏国公,死后追赠为真定王,从国公晋升位王爷。
当然,也存在一些封号并未晋升的人。
类似于晏殊、杜衍,都是政绩较浅,亦或是政斗失败,并未有相关的封号晋升。
但不论如何,一旦晋升,肯定就得晋等。
也即,要么就不晋升,要么就“晋等”。
这也就使得,人臣的封号九成九以上都维持在“三等”极其以下,上限就是晋、燕、韩、赵、吴、越。
为的,就是让其还有晋升的余地。
这一点,就连宠臣、权臣的先大相公韩章,也是一样。
其执政十三年,公爵封号足足晋升了几次。
即便如此,其也是致仕前夕方才从韩国公晋升为魏国公,位列二等。
致仕前夕晋升,肯定是有“加赠”的意味。
通常来说,一旦享受了加赠,就不太会享受“追赠”。
也因此,就算是以韩章的资历,是否能死后封王,也还是没有定数。
而作为韩国公,理论上江昭还有足足两次进步机会。
一为燕国公,一为晋国公,都是三等封号。
结果,官家竟是将其一步晋为了魏国公!
这是什么?
这就相当于一种承诺——死后,不出意外,必定封王!
至于说有没有可能死后不封王?
有可能!
不过,可能性几乎为零。
死后“不晋等”,无非是政斗失败,亦或是政绩太差。
然而,且不说江昭不太可能政斗失败,就算是其真的政斗失败,也未必不能“晋等”。
毕竟,从来就没有政斗失败就必定不能晋等一说。
若是影响力较高,亦或是政绩为上乘水准,一样能晋等,内阁大学士范仲淹就是典型的例子。
而就以江昭的政绩和影响力来说,但凡后半生不声名尽毁,基本上是稳稳的晋等,死后封王。
主要在于,大一统几乎是其一手促成。
但凡修大周史,熙丰年间定然是重点。
而熙丰年间,又有两位重点人物。
一位官家赵策英,另一位就是变法新政的唯一核心——江昭。
此外,就算是一时不敕封,后世人也有可能敕封。
绝大部分重臣,一生都仅是在致仕,亦或是死后会有一次晋等的机会。
但,一些较为特殊的重臣,却几乎是代代敕封。
江昭,无疑就是此中行列的人。
后世赵氏君王,但凡不是傻子,就肯定会重重追封江昭。
也因此,晋等魏国公,于江昭而言,也即意味着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死后封王!
其三,为有关于特殊荣典的赏赐。
丹书铁券!
通俗一点,也叫免死金牌。
大周一朝,免死金牌很少。
一方面,主要是赏赐下来的就少。
百年国祚,除了太祖年间有过关于丹书铁券的赏赐以外,其余时间都没有赏赐过丹书铁券。
就连太宗皇帝,也是如此。
究其缘由,主要就是丹书铁券的赏赐门槛实在太高。
除了开国的一些国公、侯爷以外,其余人甚至都没资格摸到门槛。
另一方面,主要是免死金牌被消耗了一些。
自太祖至官家,较为大型的政治清算可是一点也不少。
太祖年间,烛影斧声,千古佳话。
太宗年间,兴兵北上,不幸大败。
真宗年间,宗室过继,从龙之争。
先帝年间,太后垂帘,皇后废立。
一桩桩,一件件,总有一样会让人上当,不幸站错队伍。
时至今日,已是唯有寥寥几户人有免死金牌。
这一点,从上次江昭遭到刺杀,连抄二十三户将门勋贵都没有人掏的出来半枚免死金牌,就可窥见一二。
如今,官家竟然又一次赏下了免死金牌!
当然,江昭是注定是用不上了。
甚至于,江昭的子孙也不太能用得上。
天子与士大夫公天下的时代,文官士人的地位无与伦比,不可能有死罪一说。
其四,为恩及师者、父母、子孙的封赏。
这一点,就连江昭都有些意外。
老师韩章,竟然致仕了都还能往上攀爬一二。
秦国公!
这可是王爷之下最最顶级的封号。
毕竟,“周国公”也就是象征性的吉祥物而已,几乎不可能有人以“周”为封号。
既然不可能封号为“周”,那“秦”无疑就成了天花板水平。
此外,其长子江怀瑾,竟然白白捡到了爵位封赏?
虽然是流爵,但也是爵位啊!
还有次子、三子的承直郎、承奉郎,可都是正六品的位子。
昔年,老岳父盛纮,就是以承直郎之位入的京。
四十岁的盛纮,勉强达到了江珩、江珣的起点......
其五,为钱财、宝物、荣誉等赏赐。
食邑添二千户,累食邑一万一千户,实封五千户。
老实说,有点夸张!
就连大相公韩章,也是暮年致仕方才正式迈入了“万户食邑”的大关。
而江昭,仅仅三十有四而已!
此外,就是一些皇庄、水田、黄金、蜀锦、以及一干奇珍异宝的赏赐,不足为奇。
即便如此,却也相当“豪华”。
“臣江昭,叩谢陛下洪恩!”江昭一步迈出,重重一礼。
“嗯。”
丹陛之上,赵策英含笑,连连点头。
千古名相,自当以厚礼酬谢之!
议论之声,越发激烈。
大相公有过两次暂理国政,
但就封赏而言,这一次绝对比上一次封赏得更重。
大相公都封赏得重,其他人怕也得重上不少吧?
就是不知,此次能冒出来多少新贵?
内官手持诏书,继续念道:
“门下,制曰:
朕绍膺骏命,统御万方。燕云克复,金瓯重完,实赖昊天垂佑、祖宗洪庥。皇次子伸,毓质天潢,岐嶷夙成,仪度俨雅,贞恪允彰。
今值八极归心、九域同庆,特颁恩典,以彰国瑞。
特晋燕王,食邑八千户,实封二千户。
特赐九旒冕服一袭,青罗销金蟒袍二领,黄金五百两、白银三千两。
赐《孝经图说》、《幼学琼林》精装本各一套,文房四宝之龙香御墨、澄心堂纸若干。
於戏!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
尔当以今日之宠为励,益加谦冲,笃志于学,亲近贤良。
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呀!”
小皇子赵伸一惊,却是意外于自己也能得到封赏。
于是乎,不免笑嘻嘻走到正中,有模有样的行礼道:
“儿臣拜谢父皇!”
“恭祝父皇凯旋,天威浩荡,四海归心!”
“嗯!”
丹陛之上,赵策英一脸的欣慰,连连点头。
别的不说,单是四岁的孩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可见江卿的确是教导有方。
暂且不说父子二人一人欣慰,一人高兴。
文武百官,却是齐齐一震。
第二位受封者,竟然不是永宁侯王韶,而是景王赵伸!
而且,还是晋为燕王!
要知道,这可不是简单的封号。
太宗、真宗、先帝,三位帝王,都曾有过封为燕王的经历。
由此观之,这一封号究竟是何其特殊。
此外,赵伸受到赏赐的九旒冕服,也是皇子中最高等的存在。
天子十二旒,亲王或三旒,或六旒,或九旒。
九旒就是王爷中最高档次的礼冠。
就连上一代争得你死我活,一副就要登基上位的兖王、邕王二人,也仅仅是六旒而已。
不时有人暗自相视。
小皇子赵伸,简在帝心啊!
就是不知,是否是爱屋及乌喽?
《知否:我,小阁老,摄政天下》-作者:花雪飘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