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要上哪去整床弩？”阿莉娅问出了心中疑惑。
在这荒郊野岭，别说床弩，就连个像样的工坊都没有。
哪怕有，制作床弩费时费力，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工作。
不过，高斯既然说出这个计划，当然不是一拍脑袋便诞生的想法。
只见他不慌不忙，从行囊中抽出了那份委托卷轴，展开来，随后指向了其中一行附加条款说明。
“委托书里有备注，在赫伦山脉山脚下，有一处聚集地，如果有需要的话，冒险者公会授权我们可以无偿使用武备库里存放的器械设备。”
“那里多半有床弩。”
“虽然可能有些年头了，但简单维修一下应该能够使用。”
高斯收起卷轴。
“我们需要赶去那个营地，取得床弩或者其他远程攻击器械，这样我们才有把握在下一次遭遇它们的时候把它们从天上射下来，至少让它们无法靠近。”
其他人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面对高速高空的敌人，确实需要更直接有效的远程重火力。
这怪不得他们小队不够全面。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精英小队，面对那种敌人都会束手无策。
除非拥有某种灵活且实力足以应对哥布林蝙蝠骑士威胁的飞行坐骑。
但这种小队，不能说没有，但绝对是不多见的。
事不宜迟，小队立刻行动起来。
按照着地图方向指引，小队回到了寄存陆行鸟的村庄，随后骑上坐骑向着赫伦山脉山脚下的聚集地赶去。
窝在高斯的衣领里，几只小妖精叽叽喳喳显得很兴奋。
高斯一问，才知道这是它们人生中第一回出远门。
它们以往从未离开过森林。
看到的人类村庄，荒野道路，行商车队都让这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家伙非常激动。
“原来人类的村子长这样......”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还没有我们村子好看呢，屋子也没我们那里多。”小妖精苔藓哼哼唧唧。
“嘘...苔藓，你个土老帽，可别说出这种丢人的话了。你知道吗，这只是人类最小规模的村子，听说还有那种很大很大的村子，一个村子就能住几十万人呢？”小妖精蒲公英连忙拍了拍它。
蒲公英是四只小家伙里学识最“渊博”的。
“几十万人？”原本还在评头论足的小妖精苔藓，立刻就不说话了。
“是真的吗？好大个？”它仰起脑袋，看向高斯。
“是真的。”高斯点头。
如果城市也算蓟草口中很大很大的村子的话。
得到高斯肯定回复，小妖精苔藓大脑陷入空白，似乎在思考这个规模的村子，比它们村子大了多少倍。
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它也没有得出结论。
唯一知道的是，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庞大数字。
高斯听着衣领里小妖精的讨论，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觉得这几个小家伙还挺讨喜的。
可能是因为种族的关系，又或者是环境的影响，小妖精天生就比较单纯。
耿直，有话直说。
这一点他还蛮喜欢的。
至少比起很多心机深沉的人来说，这种小生灵相处起来要更加舒服。
当然，前提是要能赢得它们的认可。
不然早在一开始，它们就会用毒素将人迷晕，随后丢在森林里面了。
沿途的枯燥，也在叽叽喳喳的交流声中被缓解了很多。
在夕阳落山之前，高斯一行人终于沿着土路来到了一处聚集地前。
看着不远处用栅栏围合起来的区域，高斯对照着地图。
“应该就是这里了。”
“劳伦斯营地。”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最早有一位名叫劳伦斯的冒险者带着家人来到这里开拓定居，后来渐渐吸引了不少冒险者和拓荒者，形成了一处小型聚集地，并且沿用了他的名字。
眼前的劳伦斯营地，看起来比一般的村庄要规整不少，规模也更大，外围的木制栅栏粗壮结实，上面甚至还带着些防止攀爬的尖刺。
门口有瞭望塔，上面站着两个放哨的民兵，正在用警惕的眼神看向高斯一行人这边。
直到高斯走近，并且亮明了冒险者身份和委托书，哨兵的神情明显重视了不少。
其中一人快步跑进聚集地通报。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精致铠甲，腰间挎着长剑，看起来像是队长模样的壮实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仔细检查过文件，特别是关于借用武备库器械的授权条款和公会印章后，确认无误，脸上才露出了粗犷的笑容。
“我是这里的队长，米勒。欢迎来到劳伦斯聚集地，各位冒险者。”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常年大声吼叫特有的沙哑。
“听说你们是为了对付山里头那群哥布林而来的？太好了！那帮绿皮杂碎最近是越闹越凶了，前几天还袭击了我们一支外出采集的队伍，伤亡了不少人。”
“嗯，你们这儿有床弩吗？”
“我想想...仓库里面好像有一台正在吃灰。你们跟随我来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引着高斯等人进入聚集地。
虽然他对于这支队伍领头的是一个三星冒险者，而后方的四星、五星冒险者却安之如怡地跟随在后面这种状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脸上的笑容并未因此而削减半分，反而更加灿烂。
多年的镇守经验告诉他，遇到反常的状况，反而需要更加着重的对待，这就是来自中年男人的智慧。
营地内有许多支冒险者小队。
三三两两坐在自己帐篷外空地的木墩子上，或是擦拭保养武器，或是低着交流，抽着烟草。
和镇子上的许多冒险者相比，这里的人虽然装备带有明显磨损痕迹，但大多眼神锐利，警惕地打量着新来的高斯一行人。
尤其是看到半蛇人瑟兰杜尔和浑身散发着不好相处气息的影时，眼神中多了几分忌惮，随后很快挪开目光。
除了冒险者外，营地中还有许多采药人和矿工。
“你们这个营地还挺热闹的。”高斯点点头。
“都是靠山吃饭的，总得有个歇脚的地方不是。”米勒不以为意，带着高斯穿过不算宽敞但还算整洁的营地道路。
“最近山里不太平，发生的魔物袭击事件也变多了，来往的人其实比以前都少了不少。营地里留宿的劳工都好些天没有外出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营地的繁荣很大程度依赖于往来的冒险者和商队，如果威胁迟迟无法解决，对这个聚集地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高斯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听着，一边看着那些矿工和采药人。
他们大多面容沧桑，手指粗糙，穿着破旧衣裳，沉默地吃着简单食物，眼神中流露出疲惫和担忧。
显然，哥布林的猖獗也影响到了他们的生计。
那群狡猾的哥布林，可能正不断通过昨晚那种袭击在森林周边打击其他智慧生命。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寻找到它们的老巢，然后将它们一网打尽。
武备库位于营地相对靠里的位置，是一间看起来格外坚固的石头地窖，门口站着守卫。
米勒掏出钥匙打开沉重的锁具。
推开门，一股防锈油，木材和尘封气息伴随着骤然阴凉的冷气扑面而来。
米勒拎起提灯，走进其中。
库房里面东西并不多，但摆放得很整齐。墙壁上挂着几面看起来很结实的蒙皮大盾，角落的架子上放置着长矛，斧头，长剑等武器。
而最引人注目的，正是最里面那台被支架妥善固定的床弩。
它比高斯想象中更威猛一些，粗壮的弩臂是用某种深色硬木制成，弓弦有手指粗细。
虽然米勒说是放在仓库里吃灰，但从黝黑的金属机括上涂抹着厚厚的油脂来看，它显然一直有受到良好的保养。
“就是它了。”
高斯上前检查了一番，随后又向米勒请教了一下如何使用。
学习拆开和安装的步骤，一切无误后。
他将被拆解成弩身，弩臂，基座和沉重的绞盘等几个大部件的床弩装进了储物袋里。
不拆开的话，尺寸放不太下。
高斯暂时获得了床弩。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
米勒忽然从角落某处取出几个包裹交到了高斯手中。
“这个你或许也用得着。”
高斯看向米勒递来的包裹，那是由厚实的油布仔细包裹而成的长条形物体，入手颇为沉重，隐约能感觉到里面是几个坚硬的、圆柱形的物体。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的一角，露出里面三枚暗沉金属制成的造物。
它们大致呈圆筒形，表面铭刻着简单的加固符文和一道触发凹槽，顶部有一个便于投掷的握柄，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和魔力混合的气味。
这是......
炼金炸弹？
“这太贵重了。”
米勒却摆摆手。
“拿着吧，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希望你们能成功端掉那些杂碎的窝点，让我们这儿也能安生一段时间。”
高斯闻言不再推辞，小心地将包裹收好。
离开地窖仓库，夜色已黑。
没有拒绝米勒留宿的邀请，小队在营地待了一晚。
次日清晨，小队将坐骑留在营地，随后再次启程。
在营地众多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他们离开了劳伦斯营地，向着更幽深险峻的山野走去。
......
赫伦山脉某处。
一处隐蔽裂隙被改造成易守难攻的据点。
据点里到处都是某种绿皮生物的身影，高矮胖瘦都有。
大量粗糙的兽皮帐篷挤在一块。
帐篷外悬挂着风干肉条和各类简陋的骨质饰品。
用碎石和泥土垒砌的简陋火塘随处可见，里面跳跃的火焰映照出许多样貌丑陋的脸庞。
绝大多数哥布林都无所事事地蹲坐着，互相龇牙咧嘴地争抢着零星的食物残渣，或者用粗陋的石器打磨着粗糙的武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时不时会有体型壮硕的，佩戴着更多战利品和装饰品的精英哥布林走过来，大声吼叫呵斥，手中的鞭子抽打在打架的哥布林身上，维持着一种混乱但稳定的秩序。
山脉内部的营地深处。
一个最大的用巨兽骸骨和厚皮搭建的帐篷里，隐约传来不满的咕哝声和压抑的咆哮声。
帐篷中央，火塘噼里啪啦作响，几个扭曲的身影被投影到粗糙的兽皮帐篷上。
而高斯若是在这里的话，便会发现，当天那晚，那只骑在蝙蝠坐骑上的哥布林也畏畏缩缩地端坐在这里。
主位上坐着一只头目哥布林。
它的身材比大哥布林更加精壮，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几乎覆盖全身皮肤。
此刻的它，手指不断敲打着面前的一根不明大型生物的腿骨，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它的下首，坐着身形佝偻，手持缠绕羽毛与骨铃手杖的老萨满，浑浊的眼睛半开半阖。
那只哥布林蝙蝠骑士正承受着二者的目光。
“所以。”头目哥布林忽然开口，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着通用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你带着最好的小队，那些强壮的崽子，去袭击一个只有四人的队伍，结果，就你一个蠢货，像被烧了屁股的猴子一样爬了回来？其他的，全喂了土？”
蝙蝠骑士沉默了片刻，许久，口中才吐出尖锐的声音。
“首领！那不是普通的人类队伍，那里，那里有个怪物！他比情报中更加克制我们.......”
“首领，我们一定要小心那个人类啊。”
它竭力描述高斯在那个夜晚，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极端不详的气息，那种仿佛是它们哥布林天敌般的气息。
然而，它的恐惧在头目哥布林看来，却成了被吓破胆的可笑丑态以及责任推诿。
就连一旁的老萨满也失望地摇摇头。
若不是面前的哥布林崽子已经是这次远征队伍里的顶级战力，以这次的损失，它们恨不得要将面前懦弱的族人生吞活剥。
不过，哪怕是愚钝蠢笨如哥布林，达到一定等级后，也能开启灵智。
他们清晰地知道，蒙受重大损失的远征队，已经不能再失去面前的战力了。
“他来我就生吃了他！”
“你也给我滚！”
就当帐篷内陷入压抑时。
“轰隆！！！！”
一声地动山摇般的响声炸起。
整个山脉内部营地似乎都震动了一下，粗陋的帐篷剧烈摇晃。
灰尘和碎石不断从上方砸落下来。
主位上的头目哥布林猛地站起身，狰狞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疑不定。
老萨满也倏地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手中的骨铃发出急促的乱响。
“怎么回事？！”
“是地震了吗？！”
“地面在晃！”
外面整个哥布林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吼叫声，哀嚎声，惊恐的尖叫声，慌乱的奔跑动静混杂在一起。
“不……不是雷……”还没来得及离开大帐的哥布林蝙蝠骑士脚步一僵，咽了口唾沫。“一定是...他...他来了！”
它眼前闪过那晚那道可怕的身影。
自从它逃离后，那道身影在他脑海记忆中，反而更加清晰。
就像是一个幽灵，灭绝哥布林的幽灵，在梦里游荡。
《我不是哥布林杀手》-作者：柚子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