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太后震怒之下,连粤语都讲出来了。
陈着立刻不敢多说了,悄默默挂了电话,但是他反应太快,内心已经酝酿一个让亲妈都拒绝不了的计划。
又过了几天,随着期末考试的结束,大学放假了。
关于“新代表”和“新委员”的那些会议也逐渐落下帷幕,毕竟快要过年了。
不过在开这些会的时候,陈着结交了一些新朋友,他们分布在省内各个地区和各个行业,算是拓宽了一些朋友圈子。
在离除夕还有一周的时候,陈着自己开着宝马X5,副驾坐着毛欣桐,让马海军开着S600,沿着高速直奔河源。
陈着打算把外公外婆接上来过年。
毛太后不是说,她要赶人嘛。
陈着是这样想的,只要她开口赶人,自己就往外公外婆怀里一趴,泫然欲涕的说道:“外公外婆,妈咪都不让我在家过年,孙孙好难过啊。”
主打一个既恶心自己,顺便也恶心毛太后。
外公外婆肯定不会答应,哪怕他们最疼孙子,但是也不能任由外孙大过年的被赶出家门吧,指不定还会喝骂毛太后呢。
就说这招绝不绝吧。
我怕我妈,难道毛太后就不怕她妈?
不过外公外婆平时都是和舅舅们一起过节,要把他们接过来,就得顺便把大舅或者二舅捎上,这也是开了两辆车的原因。
都说山东是“齐鲁封建地盘”,其实广东很多地方也差不多,不然也不会有一直生“耀祖”的传统了。
陈着他们是上午9点出发,大概中午12点半到了河源的东源县,外公外婆家在这里,旁边就是国家一级水质地万绿湖。
外公外婆那一代人,他们习惯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即便如今生活宽裕,年事已高,始终不愿离开那片扎根了一辈子的老宅。
其实陈着还挺喜欢这里的环境,出了院子就是万顷绿波,浩渺无边的浪花轻拍堤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暑假过来,偶遇汛期潮涨,还要跟着外公外婆和舅舅们卷起裤腿,忙着把家当往高处挪移,这也成了难忘的童年注脚。
不过那里毕竟是老房子,所以路很难走,陈着干脆把S600停在县中心的停车场,让马海军开着公路之王X5在路面上颠簸。
睡了一路的毛欣桐此时也醒了,她透过车窗看着左右两边,摇摇头说道:“怎么感觉一点变化都没有,这条石子路就不能铺一下吗?”
毛欣桐出来才一年半,还以为老家能有一点起色,没想到仍然和记忆中的模样差不多。
“确实没什么变化,不过政府修路也是看经济效益的,不会无缘无故修一条没什么用的路。”
陈着笑着解释道。
他方才发现,村口那家小时候常去的小卖部还在呢。
依稀记得,店里总有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会脆生生地招呼他,并且把买橘子汽水找的零钱递到他手上。
刚刚路过的时候,门外有个搀扶着幼童学步的年轻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她。
巨大轰鸣声的X5经过,她也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
那个眼神没有光彩,淡漠的像是看一棵树,看一片云,然后又低头去拍孩子衣襟上的灰尘。
陈着突然想起那些喝完汽水的傍晚,空瓶子退回铺子能换回两毛钱。
现在,瓶子早就不见了,那种橘子味的汽水也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车胎卷起的尘土,逐渐湮没了回忆。
小地方就是这样,读书读不出来,早早嫁人便是唯一的选择。
……
没多久到了外公外婆家,一栋两层的小土楼,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灰黄的坯子。
院子没有大门,就那么敞着。
墙角处散乱堆着渔网和几件渔具,放眼望去,左邻右舍,家家户户都差不多是这般光景。
外公蹲在院子里,“巴巴”的抽着旱烟。
看见一辆陌生小轿车走下来陈着和毛欣桐,外公黑黢黢的橘子皮脸上,皱纹慢慢舒展,露出了一丝惊讶但又没那么激动的笑容。
“怎么回来了?”
外公哑着嗓子说道。
外公以前还是一名小学老师,上课经常说话又爱抽烟,嗓子逐渐哑了。
那个年代的男人都是这样的,白天有本职工作,回家后还要捕鱼和种田。
粉笔末还没从指甲缝里洗净,指尖又缠上了湖水的腥气,四个孩子就这样被他从湖里、从田里一网一网的养大。
不过除了毛晓琴以外,两个舅舅和小姨他们混得很一般,尽管在县里买了房子,搬离了老宅。
但也和很多普通人一样,仿佛一生都在万绿湖边绕啊绕,像是被风推着走的水波,始终都没有走出这座小县城。
毛太后是凭着试卷上的分数,终于把自己连根拔起,种进了另一片土壤。
连带着她的孩子,也换了命似的走向别样生活。
尽管毛晓琴也会抱怨,父母太偏心亲孙子,对外孙总是厚此薄彼。
其实道理她也懂,亲孙子姓“毛”,陈着姓“陈”,那能一样吗?
只是看到陈着红包少了一半,心里不太舒服罢了。
大抵天下母亲都是这样,自己可以受点委屈,但是自家孩子不能被看轻。
不过毛太后依然很孝顺,她条件最好,所以平时出力也最多。
外公外婆身体出问题,来广州看病都是她前前后后的操劳,逢年过节的汇款也是最厚。
当然每次汇完款,她都要和丈夫吐槽,这些钱最后都被外公外婆拿去补贴他们的儿子。
陈培松总是笑着翻了页报纸,不说话也不评价。
老陈是个聪明男人,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任由妻子絮叨好了。
不过外公外婆身体都不错,大概是长年劳作的原因,身体拧成了一股韧韧的绳,怎么磨都磨不断。
“外公,外婆呢?”
陈着走过去问道。
外婆做事风风火火,家里大小事一般都由她拿主意。
外公这类男人,更像是一块沉默的礁石,心里明镜似的,话却烂在了肚子里。
所以要想劝他们去广州过年,首先得说服外婆。
“和你大舅去吵架了。”
外公在鞋底上磕了磕烟锅,灰烬落了满地。
“去吵架?”
陈着愣了一下。
“和旁边的侍家吗?”
陈着还没反应过来,毛欣桐马上问道。
“都吵习惯了。”
外公笑笑说道:“我去叫她回来做饭。”
“那个侍家是谁?”
看着小老头佝偻的后背,陈着问着毛二姐。
“就是和我们家鱼塘连在一起的那户,经常因为分界线吵架。”
毛欣桐先解释了一下,看到陈着还是没什么印象,又补充说道:“有一年我们两家差点打起来,结果你就在屋里埋头做作业,当时我们都觉得你真是大城市的孩子,对农村生活什么都不懂。”
毛二姐也是飘了,这要在广州,她铁定不敢这样打趣。
不过回到老家,大概终于想起来自己是陈着的表姐了。
当然陈着也没有介意,心说我以前就是个爱学习的孩子啊,把老师布置的作业,看得比天还要重要。
陈着在省城长大,而且成绩很好,他和这些哥哥姐姐们,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层隔阂。
他说着学校里的竞赛,他们说着池塘里的鱼获,互相都很难理解对方的生活。
再后来,陈着就很少说了,过来时就只是矜持的笑着。
那点笑意浮在表面,落不到心底去。
至于和毛二姐亲近,因为毛晓琴喜欢这个憨厚的侄女,上一世啊,她就经常在耳边念叨“你二姐,你二姐……”
“哎~”
陈着心中叹了口气,往事悠悠,如光如影。
直到看着外公即将消失的身影,那股被岁月拉扯的感觉才忽然变得真切起来。
“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
陈委员说道。
······
(《关于我想写陈委员装逼,结果笔力太好,无意中写成了散文的“事故”》,今晚还一章。)
《都重生了谁考公务员啊》-作者:柳暗花又明